《红楼梦》中的傻大姐,这个粗使丫环出场不多,但几乎每一次出场都要给贾府带来一场凤波。
第一次出场,她在大观园中拾到了“绣春囊”-假如她略有几分知觉,知道此物的厉害,把它私下藏起(最好是毁掉),只作不见,就像“鸳鸯女尤意遇鸳鸯”时所想:“这事非常,若说出来,奸盗相连,关系人命。还保不住带累旁人,横坚与自己无干,且藏在心内,不说给人知道、”那么,一场抄检大观园的风暴兴许就刮不起来。但她却笑嘻嘻地以为是个“爱巴物儿”,拿给邢夫人看,结果便引发厂一场“自杀自灭”的悲剧。
第二次出场,她便要了黛玉的命。瞒得实腾腾的调包汁被她一语道破天机,致使“苦绛珠魂归离恨天”。
傻大姐的傻是率真、由于她弱智,无法洞明世事,反倒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试想,假如把红红绿绿的“绣春囊”交到一个幼童手中,她不也会说是个有“妖精打架”的“爱巴物儿”吗?率真的童心不仅表现在思维的低级阶段,有时还会直指本心,就像《皇帝的新衣》中的那个孩子,他会说出众所周知却又无人敢道的真相。当林黛玉试探着问“宝二爷娶宝姑娘,他为什么打你呢”的时候,傻大姐的回答极是有趣:“我又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不叫人吵嚷,怕宝姑娘听见害躁。我白和宝二爷屋里的袭人姐姐说了句:‘咱们明儿更热闹了,又是宝姑娘,又是宝二奶奶,这可怎么叫呢?’林姑娘,你说我这话害着珍珠姐姐什么了吗?他走过来就打了我一个嘴巴,说我混说,不遵上头的话,要撵我出去!——我知道上头为什么不叫言语呢?他们又没告诉我,就打我!”
这番话,除了“怕宝姑娘听见害躁”属于傻大姐的臆测(且不说这种臆测也有相当的合理性)之外,其他话可以说“句句是真理”,而大观园中人,畏惧的恰恰就是这个“真”字罢了。忠心耿耿的焦大,之所以落得个“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的下场,也就是因为触及了这个“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