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一向重男轻女的传统发生了逆转:“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诗人最后悲叹: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春望》寄托着诗人深沉的家国之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首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诗之首联只有身曾亲历其变者才会有此感受,一个“破”字与一个“深”字,点出了其中要旨,山河依旧,然国已破亡;“城春”应该是“草术荣”,而诗人望见的却是“草木深”,城中之花草树木原本有人管理,供人游赏,战乱中变得一片荒芜,更无人问津,满眼望到的尽是深深草木,这首联称得上“下笔如有神”。
第二联进一步发挥。花绽含笑,鸟啭悦心,可诗人看到的却是“花溅泪”,听到的是“鸟(呜啭)惊心”,而这种巨大的情感反差是由诗人之“感时”与“恨别”铸成的。诚然,这一切皆源于”烽火连三月”,但令诗人略感欣慰的是在战乱中居然能收到报平安的家书,于是欣然挥笔:“家书抵万金。”尽管头上越来越稀疏的白发连簪都快插不住了。
在诗人情感上与《春望》形成强烈对照的是《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且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官军得胜,破碎的山河得以完整,久流在外的一家人终于能够还乡了。“初闻涕泪满衣裳”,是感动,是惊喜,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再看妻子,已一扫长罩的愁眉苦脸,狂喜地收拾着诗书急着回家,好啊,“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只不过我先得高吟与痛饮一番。
家国之虑,不能不提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胃长林梢,
低者飘转沉塘坳。
南邨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
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
归来倚杖自叹息。
将抱茅入竹的群童呼为“盗贼”,杜老用词有点过,儿童天真,将大风刮过来的茅认为是天赐之物,“抱茅”并非回家,而是进入竹林,极有可能是集体玩盖茅屋之类游戏,诗人大概是内心焦虑所致。因为天色骤起变化: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骄儿恶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杜甫想到的却是:
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
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自身处于风雨飘摇多处漏水的茅屋中,想到的却是境况相似的“天下寒士”,只要他们都能住进广厦,风雨无侵,“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这就是杜甫的胸怀!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胸怀?!
从《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至今天,1000多年过去了,如果将“天下寒士”换成“天下穷人”,有多少人仍处在风雨飘摇的棚屋中,有的甚至住桥洞睡街沿,至于囊中羞涩无钱买屋的“寒士”(这里泛指有学历者)也比比皆是。蜂蚁尚有巢穴,何况乎人。但愿人人有其屋的日子能早日到来,“大庇天下百姓俱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