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在万历年间创立了兵农一体化的八旗制度,于是满洲人被良好地组织起来。毫无疑问,满洲人征战四方,所向披靡,八旗制度是走向胜利的最为重要的基础之一。
在清朝入关后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为了避免自己象历史上的鲜卑、氐、羯、羌等等民族那样被汉族大海般的文化背景所同化,满清皇帝严厉地禁止自己的民族成员同汉族人实行文化交往,八旗子弟必须居住在条件优越的满城里训练骑射的技艺。
然而,新一代八旗子弟就再也不愿意像他们的父辈那样生活了。他们骑射的技艺不是越来越精湛而是一天比一天糟糕,他们不再下河捕鱼下地干活而是象菩萨一样由汉族人供养起来。新一代的八旗子弟名副其实地成了特权阶级,他们吃香的,喝辣的,性情娇贵,在父辈打下来的江山中逐渐由骠悍善战沦为坐享其成了。
这真是一种悲哀的结局,然而这些终日游手好闲的新贵族受人侍侯之余总要找点事情做吧。于是祖先一脉相传的那种自由自在的精神禀性被他们挥霍出来,周围无尽的良辰美景和汉文化酥香的风韵撩拨得他们心尖痒痒的,终于忍不住出来瞧一瞧试试身手,慢慢地,就沉迷于其中而乐不思蜀了。
八旗子弟用武力征服了汉族,迫使汉人穿长袍留辫子,然而他们在文化上终究无法同汉族相抗衡,他们在抵挡了一阵子之后,很快就接受了汉文化。尤其是在首都北京,许多汉文化的衣钵被引入到八旗子弟的生活中,使得满洲民族文化的内容变成了悠闲的醇厚的“满汉全席”。在小心翼翼地统治着天朝大国的同时,上自皇帝下至黎民,八旗子弟都在变着戏法地寻找乐子。八旗子弟出了中国历史上最会玩的皇帝乾隆,他的各种各样的韵事被添油加醋地到处传播,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一般的八旗子弟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在玩的方面比汉族人更具有心智。北京城就像块具有强力磁性的大美玉使八旗子弟成了玩物丧志的民族,棋琴书画,花鸟虫鱼,斗鸡走狗,提笼架乌,二黄曲唱,……八旗子弟犀利的杀气荡然无存,他们仿佛在精雕细琢的生活乐趣中异曲同工地找到了类似于祖先无拘无束的人生美学。
在北京,每一年的深秋季节,大批王公贵族要挽弓佩剑,他们全副武装地簇拥着皇帝到长城以外的木兰皇家猪场去狩猎,以温习武艺舒展筋骨。满洲贵族们在马背上斗志激昂,气喘嘘嘘地欢呼着,一边不停地掏出情人绣的香帕拭去汗水卖弄他们的技艺。到了夜晚,在高朗的秋月下,他们围着篝火又喝又跳。整个盛大的木兰围猎活动与其说是尚武传统的传承,不如说是八旗子弟的一次耗资巨大的集体出游。
作为特权阶级,八旗子弟的生活好像除了吃汉人所供给的米,花汉人供献的银子而外,整天整月的都消磨在生活的艺术中。上自王侯,下至旗兵,他们会唱二簧、单弦、大鼓与时调。他们会养鱼,养鸟,养狗,种花和斗蟋蟀。他们之中,甚至也有的写一笔顶好的字,或画点山水,或作些诗词——至不济还会诌几套相当幽默悦耳的鼓儿词―――他们已经没有力气保卫疆土和稳定政权。
到了1840年,八旗子弟玩得不开心了,因为居然有一个远方的夷人之国吃了豹子胆了,他们居然敢来侵犯天下至尊的“天朝大国”,这还了得?结果呢?英国人的坚船利炮稀里哗啦几下就把八旗子弟镇住了。
从此,英国人打开了大清帝国的门户,这下贪玩的八旗子弟有点担心的意思了,他们的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