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说过,每一个汉字中都隐藏着中国文化兴衰的过程,每一个字都可以说是中国的一部文化史,从这些字的形态结构和演变过程中,我们可以读出很多已经被历史所湮灭的文化信息。
早在东汉,许慎就通过分析字形结构的方式推求汉字的本义,完成了我国第一部字典——《说文解字》。在这本书中,许慎以小篆为主要文字材料,运用“六书”条例,对字形结构进行分析,进而推出古人的造字意图和字的本义。
应当承认,许慎的研究方法基本上是科学的,他的结论也绝大部分是可信的,因此,在他之后的将近两千年里,文字学的研究都是沿着他开创的路子发展的,许慎也因此成为了文字研究的鼻祖。当然,也有不按许慎的路子去研究的,宋代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宋史•王安石传》中记载,王安石曾经写过一本分析汉字的书,书名是《字说》。虽然王安石在文学上负有盛名,但他在解释文字的时候,不理会许慎怎样说,也不去看古代的字形如何,只是根据当时的楷书字形,凭自己的想象去解释,因此他的解说中有许多穿凿附会的地方。下面我们举几个例子看一看。
媒,媒之字从女从某,某,名实未审也。女之名实未审,须媒以媒之,故曰男女非行媒不相知名。
按《说文》的分析,“媒”字从女,某声。“某”在“媒”字里是个表示读音的字符,称为“声符”。可是王安石的分析却说,我们说“某某”是因为我们不知道那个人的确切名字,男女请人说媒的时候,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需要媒人给他们互通姓名,因此,“媒”字从“某”。
裘者,可以衣被人,而人之所求也。
裘,也是个形声字,字中的“求”也是个声符。可王安石分析说,裘是人们冷了要穿的物品,是人人需求的,所以“裘”字从“求”。看到这里,我们可以明白了,王安石往往是把形声字当作会意字去分析。难怪他的解说里充满了他的个人臆测了。
与王安石同时代的另一位文学家苏东坡不同意王安石的看法,王安石为当朝宰相时,苏东坡虽已经是翰林学士,但也是王安石的一个门生。当时苏东坡还很年轻,但在宰相的众多门生中,却表现得才华横溢,文采出众!王安石当然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但苏东坡年轻气盛,自恃才高,常常自以为是,嘲讽他人,甚至连自己的恩师也敢嘲讽。
南宋罗大经《鹤林玉露》中记载,苏东坡对王安石的《字说》很不以为然,有一次他问王安石:“为什么波字左边一个三点水,右边一个皮?”王安石想都没想就随口回答:“从水从皮,波者水之皮也!”苏东坡一听,顿时觉得非常可笑,便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那‘坡’不就是土之皮,‘滑’字岂不成水之骨了?”可是我们仔细想想,山坡的“坡”怎么是土的表皮,滑冰的“滑”又怎么是水的骨头呢?看到王安石若有所思没有说话,苏东坡又行礼继续说:
“先生,您可知道‘鸠’字九鸟的典故?”王安石信以为真,就连忙向他请教。苏东坡说:“《毛诗》上说,鸣鸠在桑,其子七也,加上鸟的爹和娘,不是正好九只鸟吗?”王安石没有说话,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明白了这是苏东坡在讽刺自己的《字说》在解释字的时候有错误,心里大为不快,后来找个理由,把他降职到湖州做刺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