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写河豚的名诗,作者因此赢得“梅河豚”的美称。或许是欧阳修盛赞了首两句,便引来了后人对全诗的某种误解,如陈衍就认为这首诗“绝佳者”就在这两句,其余的都是多余的话(《宋诗精华录》卷一)。这样,这首诗只能算是有名句而非名篇了。
我们认为这种意见是偏颇的,此诗所以成为名篇,除上引欧阳修的赞赏外,还有以下几点理由。一是这首诗显示出了宋诗的特点。唐诗是中国古典诗歌的高峰,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宋人生唐后”,只是对这座高峰顶礼膜拜,跟在后面亦步亦趋,那就没有出息。宋人的可贵处和聪明处,就在他们没有躺在唐诗的遗产上过日子,而是另辟蹊径,创造出了与唐诗面目大相异趣的“宋调”,终于赢得了与唐诗平分秋色的地位。
那么宋诗的特点是什么呢?学者们可以写出一部部的专著来论述,我们且引南宋严羽的名言来画龙点睛。他说宋人是“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沧浪诗话•诗辨》)。严羽虽然是从批评宋诗的角度立论,但却简明扼要地道出了宋诗的特点,而这首梅诗,正是开了宋诗“以议论为诗”,“以才学为诗”(诗中引韩柳之事来发议论)的风气。诗人对南方人食河豚一事基本上是肯定,但没有直说,而是设为论难,通过“我”与“南人”的诘辩,隐隐表达了这个意思。在诘辩中,诗人旁征博引,议论纵横捭阖,但形象性和抒情性仍是很强的。二是体现了诗人的创作主张。
针对宋初颓靡的诗风,梅尧臣主张诗歌创作,在内容上,要继承《诗经》优良传统,反映社会矛盾和民间疾苦,要以真情为诗,在技巧上要重视细致深入,“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此诗以日常生活为题材,似乎缺乏诗意,但诗人却能以丰富的想像,反复的议论,最后归结出具有哲学意味的结论,使“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这正体现了“平淡中见深意”的写诗主张,岂能把这些议论视为“词费”?欧阳修目此诗为“绝唱”,并非溢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