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族血统的宝塔中,“爷爷”为高居于上的宝塔尖,中间是父亲,最底层为孙子。
中国的“孙”分得很细,子之子为孙,孙之子为曾孙,曾孙之子为玄孙,玄孙之子为来孙,来孙之子为另孙,舅孙之子为仍孙,仍孙之子为云孙,直排到了七代孙。对远祖而言也称几世孙。
由此可见,孙本应恭顺,至少要恭恭顺顺受到父亲与爷爷两辈人的指派与把握,而自甘于最低的位置。
鉴于此意,在北京的口语中,在家庭亲情范围之外,“孙子”是个骂人的词。例如评价某个人不地道:“那个人孙子到家了。”例如发誓:“我要是如何如何,我是孙子。”在这些话语中,暗含着自己或对方是爷爷,是祖宗的意思。此外还有程度加深的“三孙子”、“灰孙子”、“龟孙子”等词。
“孙子”,除了它的本义外,也是北京有数的几个以男性为指代对象的京骂之一。
进入20世纪70年代以后,北京家庭中,“爷爷”与“孙子”完全倒换了一个位置。众人环绕、子孙孝顺的对象“爷爷”,将自己的家庭中心位置让给了“孙子”,而“孙子”成为从父辈到祖辈的掌上明珠,被人们戏谑地叫作“小祖宗”,被社会称作“家庭的小皇帝”、“小太阳”。早已成为慈爱化身的“爷爷”,此时站到了孙子的后面,成为孙子的保护神。
这不能不是对已经消逝的那段历史的一种叛逆。因此,在当代口语中,就出现了这样一句令外地人费解的自嘲语:“把我累得爷爷似的。”
其实,“爷爷”这个词的位置上,本应是“孙子”这两个字。
这就是时代赋予“爷”与“孙子”这两个词的奇妙而又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