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观念是人类意向的附会,这种附会的潜在意图乃是要解决人在特定历史环境所面临着的人所不可解决的问题。当万物呈现出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的状态时,当自然呈现出规律性的变动时,人们相信其后也一定是神灵在牵引、组织和统领着,任何一个民族的神系都是一幅秩序图。
在西方,天穹是崇高的,故由能力最大者宙斯统治,后来的哲人们把它当作“唯一”的神,拉丁语“deus”(意为崇高伟大)就是和它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波塞冬统治海洋,哈得斯(hades)管辖冥界等等,自然社会各个领域都有神灵主持,各得其所,等级森严。吉尔伯特•穆雷(gilbert murry)说:“世界在那时被设想成既不是完全没有外部的支配,又不是单单只服从于体现在牛鬼蛇神中的超自然力量的淫威,而是被看作是受一个有组织的团体所管辖的,这个团体是由于一些有人格有理性的统治者……在精神上和形态上都像人一样,只是大得不可比拟罢了。”
很清楚,神灵必须具有主持自然秩序、防止等级僭越的能力,中国神话中的神灵在统治和主持宇宙秩序方面就有绘声绘色的描写,《淮南子•天文篇》载:
东方木也,其帝太嗥,其佐句芒,执规而治春;
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执衡而治夏;
中央土也,其帝黄帝,其佐后土,执绳而治四方;
西方金也,其帝少昊,其佐蓐收,执矩而治秋,
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执权而治冬。
五种构成万物的基本元素金木水火土,契合在东南西北中,伴随着春夏秋冬的自然律动,可算是天衣无缝。这不仅说明了神灵统摄功能的意义,而且也说明了中国人在思维空间构制宇宙图的缜密。也透露了中国美学思想史上平衡、整齐、对衬的雏状。
另外,黄帝与白泽兽的神话,不啻是神系统的“档案”形式。《绎历》卷五引《轩辕本纪》:“(黄)帝登恒山,于海滨得白泽神兽,能亩。因问天下鬼神之事,令写为图。”按《云笈七签》亦载此事:“自古精气为物,游鬼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白泽言之,帝令以图写之。”
贵州省榕江县水尾的水族有一整齐的鬼神构制系统,各种事务,哪怕在很细微的方面均有神灵鬼魂管辖,它们互不干涉内政,互不僭越造次,互不越过雷池。“卡昂”(病鬼)小孩生病是它作祟,“当戛”(当道鬼)专门降灾驱疫于改嫁的寡妇,“我乎”(恐吓鬼)专门吓小孩以使其生病,“昆袄”(保仓鬼)负责保持粮足仓满,若仓中粮食出了问题,定它所为。“桠笨”(生意鬼)、“当”(守门鬼)、“卡班”(火鬼)、“黑乐”(桥头鬼)、“忙狠”(过路鬼)、“忙诺”(外来鬼)、“辣敏”(打鱼鬼)、“桠北”(守山鬼)、“家者”(天鬼)、“皆高迷”(雷鬼)、“告丈高”(太公鬼魂)、“告丈”(公公鬼魂)、“拱信”(岳父鬼魂)……数百种,这些神灵鬼魂分别统辖着自己的势力范围,无处不体现神灵的统摄功能。而各自单元统摄的整合形成了一个社会组织、社会关系的结构体例。
神灵的统摄功能其实是创造功能的必然结果,“创造”不是目的,“统治”才是目的,统摄是神灵意志的显现,违背了这个意志,上帝便会毫不犹豫地毁灭由他亲手创造的生灵,“洪水神话”就是一个绝好的例子,这也就是为什么几乎世界上所有的原始文化中都有洪水神话的缘故。